乡村巨变展新颜
作者 | 赵永德 李春臻
前些天，参加了一个满月宴，看了一场新版的《朝阳沟》，把我乐得，虽然时隔多日，每每想起都会喜不自禁。为我们农村人终于能在城里人面前扬眉吐气，感到特别舒爽。近些年，我们农村好大一部分孩子，通过高考，走出了山村，陆续在各大城市，甚至在一线、二线城市安了家。有些出类拔萃的还走出了国门，定居在了海外。这些孩子，凭借自己非凡的能力，俘获了城里姑娘的芳心，“拐带”城里姑娘做了山村媳妇。可是，姑娘的芳心易得，丈母爷、丈母娘上翻的眼皮，难以征服。这些城里姑娘的公婆，没少被城里亲家轻贱、嫌弃。这不，在我弟弟孙子的满月宴上，就上演了一场新版《朝阳沟》。我有幸当了群众甲，亲眼观看了弟媳妇巧妙应对亲家母的挤兑，最终我们新农村凭借产业兴旺，生态宜居，乡风文明的独特魅力，让城乡两亲家，亲如一家。
弟弟家就一个孩子，幸好儿子争气，大学读的是“985”工程学校，研究生毕业后，在上海一家德国汽车制造厂的研发部门工作。儿媳妇是济南姑娘，研究生毕业后也在上海外企上班。俩人学历相当，能力匹配，相处得很和谐。如今快四十岁了喜得麟儿，对弟弟这个独生子女家庭来说，简直是天大的喜事。为了庆贺孙子满月，在家准备了十二八的流水席面，另外杀了一只黑山羊，准备熬羊肉汤，包羊肉饺子。
开席那天，院子里搭起了大彩棚，支起了两口朝天锅。一口请了专职的厨师掌勺，负责十二八的席面，另一口锅则由叔伯、婶娘们亲自操刀，煮羊肉，包羊肉饺子。亲朋好友都依着本地习俗带着礼物、喜资前来参加宴席，左邻右舍不仅随礼，还要帮忙支锅搭灶，端盘送水招待客人。不大的山村，因为有喜宴变得热闹、喜庆起来。
济南来的亲家母，作为贵宾端坐在女客首席上，我跟侄子的姨妈、弟媳妇、几位本家嫂子恭谨地陪坐着。可能看到陪坐的农村人个个穿着朴素，说话恭敬，面相厚道。三杯酒下肚，亲家母那城里人骨子里的傲气开始作祟。语气极不客气地挤兑起弟媳妇来：“亲家母，你添大孙子，没准备吃的、用的？还要人送鸡、送蛋、送衣服？包红包多实惠。”这话怎么听都不大顺耳，还不好往下接。陪坐的人一时陷入尴尬。弟媳妇却浑然不觉地打着哈哈说：“亲家母啊，说到那些礼物，不是你亲口说我还不好意思提，既然提了我就跟你说道说道。俺这里的习俗讲究大着呢！就说这衣服吧，俺这里讲究‘姑做裤，姨做袄，舅妈做鞋满街跑’。知道我孙子没有亲的姨、舅，表的、堂的都可以，回去再给俺补上；至于那些鸡呀、蛋呀，都是孩子的至亲给送的，血缘越近越需要送，现在就差姥姥的了。你需要准备的要多一些，除了鸡和蛋，还要有米、面、肉、鱼等。俺这里做姥姥的，都为外孙准备满满两大柳筐，寓意是新生儿来到咱家，一定会丰衣足食。这是长辈对孩子未来生活的祝福，是地方礼仪习俗，属非物质文化遗产，不是包个红包就能顶了，你可得当回事啊。”我们忙附和：“是呢，准备的礼物越多，表示对新生儿越看重。”来自济南的亲家，脸上表情很丰富，我们心里很畅快。不是为了讨礼物，而是提醒她，做客人就该知道入乡随俗，不要随便指指点点膈应人。几位嫂子忙喜笑颜开地劝酒、劝茶、又劝菜，尴尬气氛很快缓和。可是城里亲家，听着屋里屋外的外欢声笑语，看着摩肩接踵、忙忙碌碌的场面，又悠悠叹道：“农村到底是小地方，办喜宴不好找酒店。看你家，今天请客兴师动众，麻烦了多少人？不过倒是省钱了哈。”听着这话，我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。这亲家眼皮子一直往上翻，压根没正眼看看现在的农村人，过得是什么日子！还不好找酒店？还省钱？今天弟弟家准备的席面，少说一桌也得耗资五百多元，一只黑山羊也得两千元，上酒店足够有余。实话实说又有点不礼貌，正犹豫着怎么开口，弟媳妇朗声大笑起来。笑够了拍拍亲家母的胳膊说：“亲家母，你怎么跟《朝阳沟》里银环的妈一样，对我们农村有这么深的误会呀！今天，我仔细跟你说说新时期的农民，红红火火的好生活。免得再说这样的话，让人误以为你在歧视农村人。”我在心里嗤笑，是误以为吗？分明是赤裸裸的歧视好吧！
弟媳妇毫无芥蒂地拍拍亲家母的胳膊说：“先不说如今的临朐县是中国铝业之都、全国门窗之城，优质大棚樱桃之乡。就说俺寺头镇是中国高端护栏中心，大小护栏厂二三百家，焊工日工资三百五十元起步，普通壮工日工资二百多元。还有三五家规模比较大的山楂加工企业，几十家香椿加工厂，计件工资，普通工人不管男女，月工资都在五千元以上。我镇常驻人口不足三万，六十岁以下的男女工，都能找到就业岗位，还不比城里人工资低。俺寺头镇的山楂、红香椿都获得过“中国地理标志证明商标”，我镇因此被誉为“中国红香椿之乡”，“富美之乡”等。山楂和红香椿都有悠久的种植历史，一个山楂园最少能为农户增收一万多元。红香椿给农民带来的效益就更大了。每年清明前后，露天红香椿开始上市，一直到芒种是春季香椿。价格在三十五到五元之间，俺宅科村这一带，漫山遍野都是香椿树，每天采摘多的时候，收入千数块，少的时候也得二三百元。六月上旬进入夏季，开始掐香椿尖，一直到下霜，每天掐得少的可收入一二百元，掐得多的能得四五百元。近几年，镇政府下派技术员，指导农民六月底、七月初打掉香椿树上的叶子，人工让香椿休眠，七月底八月初，鲜红香椿又上市了，价格在六至八元之间，一直采到下霜。你问问嫂子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今天卖了多少钱。”紧挨亲家坐的嫂子眉开眼笑地接话道：“我跑不了远路，香椿尖才卖了百十块，鲜红香椿芽卖了二百多一点。那些壮实的都卖四五百元呢。”城里亲家好奇地问：“每天都去采呀？”“香椿好采，两三个小时就能采百十斤，没重要事情都去”。城里亲家吃惊地问：“你们家全年香椿收入多少元？”“俺家孩子都在城里上班，只有我和俺家老头子忙活，一年也就收入五六万元，不多”。另一个嫂子羡慕地说：“人家建上大棚的厉害，忙活三四个月，就能收入十几万元”。我忙劝慰：“大棚香椿十一月就开始采摘，五一前结束正是冷时候，几位嫂子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不能太辛苦。”嫂子们不无遗憾地说：“谁说不是呢，不敢干太多活，一来孩子们不让，二来身体不允许，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数钱，心里馋得慌”。嫂子们的话很实在，很容易让城里亲家共情。主动搭讪道：“七十多岁了，一年收入五六万元足够用，可别太辛苦”。年纪最大的嫂子说：“农村人生活费用低，吃的粮食，蔬菜都是自家种的，自家都养着几只鸡，三五只羊，住着自家房子不用交物业费，生病住院有医疗保险，花不了多少。还能干，储备俩应对风险。”侄子的姨妈接着说：“身体健健康康的捯饬点香椿，权当锻炼身体里了”。亲家好奇地问：“你们七十多岁的人，都还干活吗”？“七十多岁还是正当年呢，九十多岁的照样下地。不是生活需要，是农民的情节，看着土地亲，看着庄家更亲。不找点事忙活着，心里闲得慌”。
弟媳妇看着本来高高在上的亲家，已经跟几位嫂子相谈甚欢，又拍拍亲家的胳膊回到刚才的话题：“亲家，你刚才说农村地方小，不好找酒店？还真不是！离俺村不足三里就有石佛‘万家悦大酒店’，那里包间就有二十个，喜宴厅也能坐二十桌。喜宴厅还有大舞台，不仅能承办婚礼，还承办过镇上的艺术节；离俺村五百米，就是琵琶墁景区，那里的‘望山居’饭店也有喜宴厅，一次坐二十桌客不成问题。我在家里办喜宴就是图个热闹。自家的三爷爷九十五岁，大姑父九十三岁，如果到酒店吃宴，他们肯定嫌麻烦，懒得去，在家办他们都来了。咱这一茬人孩子少，老人家盼了多少年，好不容易盼来了曾孙子，喜宴怎么能缺了他们？有老有小，薪火相传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家宴”。精彩！我在心里为弟媳妇喝彩。再看城里亲家，面容激动，可能第一次听农村亲家说这么多话？也可能真正认识到如今的农村人，不比城里人生活差。主动拉起弟媳的手诚恳地说：“农村确实是适合养老的好地方”。弟媳真诚地拍拍她的手说：“能有这样的认识，你就没白来这一趟。俺这一方的水土，听孩子们说富含微量元素硒和锶，对人体健康极有好处。你养了一个姑娘，我养了一个儿，如果我们能互相扶持，抱团养老，我们的孩子可就没后顾之忧了”。城里亲家很是动容地说：“再过几年，我们都退休了，你给我们租个小院，我们也来体验体验农家生活，你跟老弟有空也到济南来玩玩。”说完又对在座的众人说：“大家都来哈，来我家住下，我带你们逛济南省城”。城里亲家不仅放下了身段，还热情地发出邀请，我们由衷地高兴，忙不迭地答应：“那可太好了，我们到济南不愁住了”。弟媳说话确实有水平，看到亲家态度热络起来，继续为我们家乡做宣传：“我们镇先后荣获生态优美城镇，最佳休闲乡镇，最美旅游乡镇，是宜游，宜业，宜居的好地方。等你下次来，说不定还会有惊喜。我们镇政府正在为琵琶墁景区调整土地，搞田园养老项目。等搞好了，说不定我们真就能一块养老了”。“少有所依，老有所养”，这是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，幸福的标志。不仅城里亲家惊喜，在座的我们，也期盼着，欣喜着。期盼着我们农村，真能成为城里老年人安放身心的乐土。欣喜着我们的家乡，终于凭魅力征服了城里来的亲家母，让城市、农村两亲家能平等对话，共话夕阳。
